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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钱岳

写在前面

我记得我刚进研究生院,和一个老师聊研究想法。我说一个什么想法,她都马上可以推荐文献让我去读,我当时觉得好佩服,忍不住问:“你怎么像个活字典呀?我说什么研究问题,你都可以推荐相关文献!”当时老师笑了笑,说:“因为我已经在学术界摸爬滚打20年了。等你到我这个时候,肯定比我还好。”

我当时觉得老师的境界遥不可及。但就在几个月前,有两个好朋友分别和我讨论她们的未来研究想法,讨论完后,她们都跟我说:“你简直就是文献活字典。问你什么,你都马上可以反应出相关文献。”那一刻,我想到刚进研究生院的自己,突然感到不知不觉中我真的已经走了好远的路。当然,我离老师的境界还很远,不过我愿意给自己更多的时间,让自己继续进步。所以,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门外汉,没关系,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不断积累,一定也会很渊博。

好,切入正题。今天,我分享三点心得:

•  如何成为"文献活字典"?

•  如何针对目前的研究项目快速定位相关文献?

•  如何快速阅读、有效利用相关文献?

1a. 广泛的读。我不清楚理工科和人文学科(humanities)是什么情况,但广泛阅读在我们社会科学领域非常重要。我导师跟我说过,我们领域最好的几本期刊(比如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 Demography)新发的文章的摘要,都是一定要看的,即使那些论文不是我们的研究领域,因为这样才能始终有一个概念,这个学科的人现在都在研究什么。

那么如何做到广泛地读?

1b. 要把“广泛地读”培养成一种习惯,就好像你每天刷朋友圈、公众号、和微博一样。我觉得,我自己比较有优势的地方是,我对我的研究领域很感兴趣,每天看研究婚姻、家庭的论文,感觉像在看八卦杂志一样。所以,对我来说,看摘要、看全文,不是很大的负担。说实话,我看英文论文比看英文小说带劲多了,我基本上读英文只读和学术有关的东西。我导师甚至每天都读New York Times来保持对时事的敏感度,而且New York Times很多文章也会引用最新的文献,所以如果和自己的研究领域有关,也可以找到论文原文来读。我博士论文里重点引用的好几篇论文,就是我导师转发给我的New York Times的文章里提到的论文。

1c. 我订阅了各种我感兴趣以及与我研究有关的学术期刊的更新提醒(用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为例,“Get content alerts”见下图)。所以每次新文章出来了,我就会收到邮件提醒。和我研究领域不太相关的,我会快速看每篇论文的标题,感兴趣地再点进去。和我研究领域相关的(比如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我会看摘要。我觉得这样做的目的是,给我的大脑至少提供一种模糊的印象,我以后需要用什么文献时,那种模糊的印象真的会蹦出来。我大概会知道用什么关键词搜索或哪些期刊比较可能有相关文献。还有很多朋友会去google scholar关注某些学者或论文,设置提醒,如果那些学者发了新论文或某论文被引用了,就会收到邮件提醒。当然啦,如果你自己已经发表过论文,设置一个google scholar的alert,它也会自动推送给你那些引用了你的论文的新论文。

那么如果有研究问题了,

如何快速找到相关文献呢?

"google scholar"很重要。

2a. 我一般会在google scholar里搜索相关的词,找到一篇相关文献。读了之后,看那篇文献的参考文献,再去读相关的文献。我老师告诉过我,这叫"search backward",即找到相关文献以及更旧/经典的文献。同时还要"search forward"。用我自己的论文做个例子。在google scholar里,每篇论文的左下角都会有一个“cited by”(见下图)。你点击“cited by”,就可以看到所有引用了这篇论文的新文献。这样就可以了解到,这篇文章发表后,学术界又有了哪些进展?

2b. 我不知道别的领域,但社会学有一本期刊叫"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每年一期,全是大牛写的文献回顾。我一般首先会用google scholar的"advanced scholar search"直接查这本期刊有没有发表过相关的文献回顾(见下图),如果有的话,必读,读了再仔细研究它们的参考文献。另外,比如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每十年会有一个decade review. 搞家庭研究的基本会读这一期的所有论文。如果你是新进入某个领域,可以从一些顶尖期刊的这种review性质的文章着手,快速定位相关文献。  

2c. 我常用的另一个方法是,根据我的研究问题,找到大牛/有名的学者,然后去看那些学者的CV或google scholar profiles,直接读他们的论文。我的好几篇论文,老师都说,你去看看XXX的论文,他们是这方面的专家。

2d. 还有就是发挥类比思想。比如,我写有关中国的论文,我会去看看同一个问题在美国的情境下是如何被研究的。用了什么理论?什么方法?或者比如我最近在做一个职业隔离的项目(occupational segregation),我发现这方面的研究非常少,但美国很多研究居住隔离(residential segregation)的,于是我就看,这些研究居住隔离的论文,他们用了什么理论来提出研究假设?是否可以运用到职业隔离上?当然了,一个研究问题如果相关文献比较少,你也要问问自己,是不是题目本身有问题?这就需要多和导师或更有经验的研究者讨论,确保研究问题的可行性。

最后一个问题是,

如何快速阅读、有效利用相关文献?

3a. 首先,新进入一个研究领域,读论文慢,是很正常的。要有耐心。做研究都需要静下心来。等你在一个领域混熟了,看论文就会越来越快。比如,大家用的差不多的理论,好,理论的基本介绍扫一眼,跳过。大家可能用的差不多的数据,那么数据介绍的部分,扫一眼,跳过。大家可能用的差不多的方法,如果没有方法上的创新,扫一眼,知道是什么方法,又可以跳过。第一篇入门文献,肯定要读很久,再往后,说不定一篇论文,十分钟就扫完了。

3b. 明确你读这篇论文的目的是什么。比如我以前写硕士论文,我研究的问题在美国情境下做过了,但我要做的是中国研究,于是我把在美国、韩国、西班牙等各个不同社会里研究同类问题的论文都读了,我读的目的是,看这些论文如何frame他们的unique contexts。所以,我根本不关心他们用什么数据,然后每篇论文的方法和大的理论都差不多,所以我快速扫过。这样下来,我看一篇论文最多半小时。

还有一个例子,我写博士论文时,基本决定了我要用的一个研究方法后,我就去我们领域最好的期刊,直接把那个方法当关键词搜索,找出近10年内所有用了这个方法做的研究。因为我不关心他们的理论,也不关心他们的结论,所以这些部分我都跳过。基本扫一眼introduction,知道他们的研究问题后,我就直接跳到他们的方法部分,再看他们如何解释结果。而且,我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这个方法的一些新的进展,这在经典教科书里是没有提到的,结果我反而是用了基本方法的进阶版本。这也是我从一篇论文里得到的灵感,虽然那篇论文的研究问题和我的研究问题一点也不搭边。这个时候,也是你考虑你的读者群(audience)的好时机。比如,我写论文时,基本就是希望以后把我的论文投稿到我搜索文献的那个期刊,所以我就直接去那个期刊搜索相关文献了。所以,总体来说,读文献时,要做到心中有你自己的论文。时刻问自己:以往的文献如何服务于我自己的研究?

同理,有的论文我只看理论部分。有的论文我只看他们怎么介绍他们用的数据。有的论文我甚至会只看introduction部分,因为我想知道研究者是怎么sell他们的研究的,如何很快地说服读者,“我这个研究真的很重要哦!”只看introduction的部分的论文可以和你的研究问题并不相关,关键是要看你喜欢的学者、或者你喜欢的论文,他们how to frame and sell their research questions. 我觉得这是一门艺术。需要不断地揣摩。我甚至有几个我非常喜欢的学者,我会把他们的每篇文章都拿来看,反复看,不断思考,大牛是如何写文章的。换句话说,看文献不仅要用眼睛看,也要用心、用脑子,这样才会有收获。

同时,每篇论文里,基本都会有几篇被反复引用的重点论文。他们要么给你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建构,要么是你在方法上需要着重参考的,要么是某个结论你要challenge的……换句话说,这些重点文献,要么是榜样,所以你要学习;要么是靶子,所以你要攻击。这些文献,我一般都读得很熟很熟。从头到尾认真读。打印出来。写论文的时候,就放在手边。几乎都快和自己的论文一样熟悉了。到现在,有时我同学问我一个问题,如果和我经常引用的那几篇论文相关,我都可以立马报出来,你去看文中的哪个表,有你想知道的结果。

以上是我自己在看论文中总结的一点心得。希望对大家有用。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方法,也欢迎补充!

 

原文写于2016年2月6日,本文获得作者授权后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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