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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数字化时代的到来,屏幕正在深度参与儿童的日常生活,并且儿童首次接触屏幕的年龄越来越小。根据《中国儿童发展报告(2019)》,无论是在上学日还是在周末,电子产品的使用时间都排在儿童校外生活的前三位,其中,幼儿园阶段电子产品的使用时间亦占到15%。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线上教学的发展,使得家中“神兽”使用屏幕的时间进一步增加。同年,世界卫生组织首次发布《关于5岁以下儿童身体活动、久坐行为和睡眠的指南》。屏幕暴露的低龄化趋势正在引发全球关注。对于儿童大量使用电子屏幕,家长往往很纠结。一方面,很多的学习教育资源都需要通过使用电子屏幕获取,另一方面又担心过多使用屏幕会对孩子各方面成长造成问题。

 

那么,对于处于生命历程早期阶段的儿童而言,看屏幕对其发展到底有利还是有弊?当前结论众说纷纭。以替代理论为代表的反对派观点认为屏幕时间的增加与儿童的认知、社会心理与身体健康之间存在显著的不利关系,因为屏幕时间挤占了其他发展类活动的时间。也有中立和支持派观点对此观点提出挑战,认为电子屏幕设备的种类不同(例如交互类媒介vs.其他),屏幕内容不同(益智类游戏和在线学习vs.其他)都将对儿童发展起到差异性作用。

 

基于上述讨论,李汪洋、柳皑然(2022)使用一项针对我国学前儿童的大规模调查数据,着重探讨了屏幕暴露与儿童非认知能力之间的关系。作为儿童发展的重要方面,非认知能力,或称社会情感能力,指的是个体在认知能力(如智力、记忆力、推理能力)之外有关品格、态度、行为等方面的社会心理特征的统称。非认知能力对于中小学生学业成就、甚至成年后的职业地位、收入水平有着深远影响。此研究认为,首先,学习类屏幕活动的时间与学前儿童的非认知能力之间存在积极的关系,非学习类屏幕活动的时间与学前儿童的非认知能力之间呈消极的关系;其次,屏幕时间与非认知能力的关系并不都是简单的线性关系,时间的长短、人群内部的异质性会影响最终的方向。

 

这表明,我们不应只关注孩子花在屏幕上的时间,更应注重高质量的屏幕使用。

 

1、数据与方法

研究所用数据来自一项针对广东省学前儿童的调查。该调查由广东省学前教育师资培训中心主持、北京师范大学研究团队执行,采用等比例分层整群抽样方法,在全省范围内抽取306所幼儿园、918个班级、超25000名儿童作为调查样本。该调查旨在全面收集学前教育阶段不同层次的基础数据,涵盖了儿童发展结果、家庭背景与学习环境、儿童在家庭中多媒体使用等诸多主题,包括电子屏幕详细的使用情况。调查最终获得包含26316名3~6岁儿童的分析样本。

研究所关心的结果变量是儿童发展水平。中国版儿童能力指数量表(The Early Human Capacity Index),选取社会情感技能、学习方法这两项作为衡量儿童非认知能力的指标(分别由10道、6道题目组成)。社会情感技能通常包括自我意识、自我管理、性情等,学习方法则包括韧性、求知欲等,而这被认为是决定人一生发展的关键因素。

而自变量则是电子屏幕设备的使用情况,包括所拥有的电子屏幕设备的数量以及在这些活动中花费的时间,并对后者做了非学习类屏幕活动与学习类屏幕活动的分类。

 

表1  屏幕活动的分类

 

除此之外,在分析中还控制了儿童的家庭背景(父母二人最高受教育年限、父母二人平均的月收入),兄弟姐妹数,性别、月龄、年级等社会人口特征。

 

文章使用多元回归方法首先比较不同屏幕设备的使用时间与非认知能力之间的关系。其次,比较学习、非学习两类屏幕活动的时间与非认知能力之间的关系。所有的模型都控制了幼儿园固定效应。

 

2、屏幕设备的使用情况,及其与儿童非认知能力的关系

 

研究发现,屏幕设备的使用在我国学前儿童中日趋普及,并愈发深刻地影响着他们的童年。

 

(一)儿童接触电子设备的情况:普及程度&使用时间

 

在学前阶段,儿童不仅在家庭中可以接触到各种各样的电子屏幕设备,而且平均每天看屏幕的时间长达2小时以上。在各类屏幕设备中,智能手机在儿童家庭中的普及率最高,达到95%,超过了电视和电脑的普及率(分别为88.81%、77.85%)。不过,看电视仍然是当下学前儿童最常进行且花费时间最多的屏幕活动(90%的儿童每天看电视,超半数儿童看电视时长在30分钟之上),高于用早教机、故事机等听儿歌和故事等,玩智能手机,看教育视频(中位数均为10-20分钟)。

 

 

(二)具体屏幕活动与非认知能力的关系

 

进一步探讨不同屏幕活动和儿童非认知能力发展之间的关系可以发现:

 

1、就学习类屏幕活动而言,不使用屏幕进行学习类活动的儿童(使用时间为0)在两项非认知能力得分上均显著低于平均水平(标准化得分为0)。随着学习类屏幕时间的增加,儿童的非认知能力水平呈现出递增的趋势。但是,当使用时间过长(超过120分钟/天),儿童的非认知能力有所下降。以最常见的看教育视频、使用早教机/故事机为例:同样超过120分钟/天,教育的正向效应就会减弱。

 

图1 学习类屏幕时间与非认知能力

 

2、就非学习类屏幕活动而言,学习类屏幕时间为0分钟(即没有使用屏幕)的儿童在社会情感和学习方法方面的发展大致处于样本儿童的中间水平(标准化得分为0)。随着使用屏幕进行非学习类活动的时间增多,儿童在这两个方面的非认知能力得分总体上呈现先小幅上扬、后大幅下降的趋势。同样以常见的看电视和玩智能手机为例,可以看到同样的趋势:
 

图2 非学习类屏幕时间与非认知能力

 

由此发现,屏幕时间与儿童非认知能力之间并不一定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虽然非学习类屏幕活动总体上发挥着负面影响,但完全不使用上述设备与较差的非认知能力相关联,适度参与(视活动不同,不超过20分钟/天)则有小幅度的积极影响。与之不同,尽管学习类屏幕活动基本上起到了正面作用,但一旦使用时间过长(超过120分钟/天),儿童的非认知能力就被削弱。这表明看屏幕多长时间不能一概而论,简单地禁止某些电子屏幕设备或限制屏幕时间是不够的。这些做法并不一定有益于儿童的健康成长。

 

(三)屏幕活动与社会情感、学习方法两项指标的关系及月龄的调节效应

 

将屏幕活动将其分为两大类,并把时间按照大类分别加总,得出儿童的学习类屏幕活动总时间和非学习类屏幕活动总时间。可以发现学习类屏幕时间与儿童非认知能力之间为积极的正向关系,而非学习类屏幕时间与儿童非认知能力之间则是消极的负向关系。这两类屏幕时间与社会情感技能、学习方法之间的关系不存在性别差异,但是存在年龄差异。其影响对于年龄更小的孩子影响更大。

 

3、讨论:数字技术发展下弱势儿童的发展保障

 

数字技术塑造着儿童的生活。当然,数字技术的发展往往有利有弊。正如在本研究中,健康地使用互联网和电子屏幕产品方可有效地推动学前儿童的非认知能力发展。在未来,如何恰当运用数字技术,从而跨越年龄、性别的区隔,进一步减少不平等,而非任由儿童在接触数字技术方面的差距加深弱势群体的不利地位,是值得讨论的重要问题。研究同样发现,家长的受教育程度越高,子女的屏幕时间越少,且主要是非学习类、移动类设备时间减少。现有的研究也表明,通过移动设备上网的弱势儿童只能获得次优的上网体验,因为家庭等因素限制了他们观看内容的数量和复杂程度。可见,家庭在儿童运用数字媒体的行为习惯上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因此,在数字时代,如何弥合数字鸿沟,尤其是保障那些来自农村、贫困家庭的儿童充分地享受数字红利?这些问题在新冠肺炎疫情之下显得更为紧迫。

 

参考文献

李汪洋,柳皑然.屏幕暴露的数量与质量之辩——屏幕暴露与学前儿童非认知能力的关系[J].教育学报,2022,18(01):99-112.DOI:10.14082/j.cnki.1673-1298.2022.01.011.

 

本期作者

郑叶昕 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 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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